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盐引自然卖得轻松。
这东西与钱庄的银票类似,依赖于外部锚定物。只要官府信誉在,背后有实打实的盐课做支撑,商人便愿意购买。
更何况,谢道临给出的优惠不小。提前半年购买,价格便宜一成;提前一年,便宜两成。对那些手中有闲钱、又看好盐业前景的商人来说,这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。
但谢道临还做了另一件事,让这盘棋走得更活。
他加发了一纸公告,允许盐引在有资格的盐商之间流通。只要买卖时到官府登记即可,也解决了盐引的流通问题。
这一招,便是画龙点睛。
盐引本是死的,商人买了便只能等着兑盐。但如今可以转手,便成了活的。若有商人急需用钱,可将手中盐引卖给旁人;若有商人看好后市,也可从别人手中收购盐引囤积。
如此一来,盐引便不再只是兑盐的凭证,更成了一种可以交易的资产。同时， 日后盐引兑换时，若有登记不清的凭证，盐铁衙门也有了扯皮的空间，某种程度上也能缓和压力。
消息一出,扬州城内的盐商们便热闹起来。
有人嗅到了商机,开始大量收购盐引;也有人心存疑虑,观望不前。但无论如何,盐引发售的速度,比谢道临预想的还要快。
短短旬日,便有数万贯的盐引被商人认购。
录事参军将账册呈上时,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惊讶:"使君,如今这势头,只怕不出一月,咱们预定的三成超发额度便能售罄。"
谢道临翻看着账册,神色平静:"售罄是好事。但要盯紧了,莫让投机之徒浑水摸鱼。盐引可以流通,但买卖双方必须到官府登记,价格也要如实记录。若有人借机哄抬价格、扰乱市场,立刻取消其资格。"
"是。"录事参军应下。
谢道临又道:"另外,盯着那些大宗购买盐引的商户。若有人一口气买了几千贯、上万贯的,要查清他们的来路。莫让世家大族借此敛财,到时候出了纰漏,收不住场面。"
"下官明白。"
录事参军退下后,谢道临独自坐了一会儿,起身走到窗边。
窗外是盐铁衙署的院子,几株槐树在风中摇曳。他看着那些树,心中却在盘算着另一桩事。
盐引超发,眼下看着顺利,但真正的考验还在后头。
他转身回到案前,提笔写了封信,是给赵启明的。
信中他提醒对方,市舶司那边需得加紧动作了。
当然赵启明那边,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。
刺史府很快发布了告示,宣布减免茶商、织户、窑场的部分税收,期限三年。告示一出,扬州城内外的商户无不欢腾。
但赵启明的动作不止于此。
减免税收只是常例,最主要的还是需要建立官营作坊,专供海外贸易。尤其是丝绸织坊。
蕃商最看重的便是大唐的丝绸,但民间织户各自为政,品质参差不齐,难成规模。若能建立官营织坊,统一标准、扩大产能,不止能稳定货源,更能把控价格,确保市舶司的收益。
赵启明召集了州府的工曹、户曹,以及几位在织造上颇有名望的匠人,商议建立官营织坊之事。
"使君,官营织坊耗费不小。"工曹有些迟疑,"光是厂房、织机,便需数万贯银钱。更别说招募织工、采购蚕丝了。"
"钱的事,本官自会想办法。"赵启明语气坚定,"你们只需告诉本官,这织坊若要建起来,需要多长时间?"
几位匠人互相看了看,为首的一位开口道:"回使君,若一切顺利,选址、建厂、购置织机,至少需半年。待织工招齐、熟练上手,又需数月。前后算下来,怕是要一年光景,方能正式开工。"
赵启明眉头微皱,但也知道这己是最快的速度了。
"那便尽快动工。"他吩咐道,"选址就在扬州城外,靠近运河码头的地方,便于运输。至于银钱,工曹先从州库支取一部分,不够的,本官会从市舶司那边调拨。"
"是。"
散会后,赵启明独自坐在堂中,心中盘算着接下来的安排。
官营织坊只是开始,往后还要建茶叶加工作坊、瓷器窑场。这些工程耗时日久,显然不是一时能完成的。
但他心里清楚,这些都是必须做的。谢道临那边用盐引撑着,他这边便得把根基打牢,为日后长久之计做准备。
只有把蛋糕做大，才不会因为寅吃卯粮把卯粮吃空。
他起身走到窗边,看着城外远处正在平整的土地,那里便是官营织坊未来的选址。
虽然眼下只是一片空地,但赵启明仿佛己经看到了日后那里机杼声声、丝绸如山的景象。
只要这一步走稳了,往后无论朝廷如何催逼,他都能从容应对。
数日后,谢道临收到了盐铁衙署呈上来的最新账册。
盐引发售顺利,第一批回笼的银钱己经到位。加上之前江都县那些新增的税目,今岁朝廷摊派的盐课,己经凑齐了八成。
剩下的两成,待第二批盐引售出,便能补齐。
谢道临看完账册,在上面批了个"可"字,心中稍安。眼下的难关,总算是勉强渡过了。
当晚,玉娘见他神色轻松了些,便笑道:"夫君这几日,瞧着比从前好多了。可是公务上有了起色?"
"嗯。"谢道临点了点头,"总算把眼下的事应付过去了。"
"那便好。"玉娘为他斟了杯茶,"妾就知道,夫君素来谋定后动,定能化险为夷。"
谢道临接过茶盏,没有接话。
化险为夷?还早得很。眼下不过是把包袱往后推了推,真正的考验还在后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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