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5章 一言止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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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沙城外，惨烈的厮杀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。

程普须发皆张，浑身浴血，手中的铁脊蛇矛每一次挥出，都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！

在他对面，关羽丹凤眼微眯，面沉如水，青龙偃月刀大开大合，刀锋所过之处，卷起阵阵腥风血雨！

两位当世顶级名将，如同两头不知疲倦的猛虎，死死地纠缠在一起。

他们身后的士兵，也早已杀红了眼。

荆州兵和江东兵的尸体交错倒伏，鲜血将大地染成了触目惊心的暗红色。

长沙城楼上。

孙绍冷漠地俯瞰着城外这片血肉磨坊。

林东扛着狼牙棒，凑了过来，脸上满是嗜血的兴奋。

“绍哥！那老头就是程普吧？关羽那红脸的家伙也挺猛啊！”

“咱们啥时候下去帮程普一把？干死那帮刘军！”

孙绍没有回答，他的目光越过惨烈的战场，落在了远处关羽那面迎风招展的“关”字大旗上。

“凌封。”

孙绍淡淡地开口。

“少主，我在。”凌封立刻上前一步。

“留四万人看好城池，特别是看好我们的甘宁将军。”

孙绍指了指被捆成粽子，丢在墙角，满脸不忿的甘宁。

“剩下的人，跟我出城。”

“干啥去？”林东瞪大了眼睛。

孙绍嘴角勾起一抹深邃的弧度。

“劝架。”

……

“咚！咚！咚！”

沉闷而极富节奏的战鼓声，突然从长沙城内响起，传遍了整个战场。

正在死战的双方，都是一愣。

这是……什么信号？

紧接着，长沙那刚刚关闭不久的城门，再一次“嘎吱吱”地缓缓打开。

一支军队，从城内鱼贯而出。

他们军容齐整，步伐统一，但身上穿的，却是江东军的军服！

然而，他们手中高举的旗帜，却让战场上所有人都陷入了迷茫。

那是一面巨大的“孙”字帅旗！

但旗帜的样式和颜色，与江东孙权的制式，截然不同！

“鸣金！收兵！”

关羽和程普，几乎在同一时间，嘶声下令！

“当！当！当！”

清脆的鸣金声响起。

荆州军和江东军如蒙大赦，潮水般地向后退去，迅速脱离接触，各自回到了自己的阵前，警惕地望着这支突然出现的第三方势力。

战场中央，瞬间空出了一大片。

关羽勒住赤兔马，丹凤眼死死地盯着那面“孙”字大旗。

孙？

不是孙权的旗。

难道是……

一个念头，在他脑海中闪过。

孙绍？！

他不是正在桂阳和吕蒙死磕吗？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长沙？

另一边，程普也是一脸的惊疑不定。

他看着那支从长沙城里开出来的，穿着江东军服的军队，又看了看那面陌生的“孙”字旗，大脑一片混乱。

长沙不是被甘宁守着吗？

吕蒙的援军到了？

不对！吕蒙用的也是主公孙权的旗号！

这支军队，到底是谁的？！

就在两军将士都惊疑不定之时，那支军队的阵中，缓缓驶出三匹战马。

为首一人，是个异常年轻的少年将军。

他身穿银甲，面如冠玉，剑眉星目，胯下一匹神骏的白马，整个人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锐气。

在他身后，跟着扛着狼牙棒的林东，和手按剑柄的凌封。

关羽的瞳孔，猛地收缩！

是他！

虽然只是远远看着，但那张脸，那个轮廓，和十几年前，那个意气风发，横扫江东的江东小霸王孙策，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！

孙策之子，孙绍！

程普的身体，更是剧烈地颤抖了一下！

他死死地盯着那个越来越近的少年，浑浊的老眼中，瞬间被水汽模糊！

像！

太像了！

那眉眼，那神态，那骑在马上的英姿……

一瞬间，他以为自己看到了年轻时的孙策，正带着他们，在皖城下，对着敌军阵营，发出霸道的宣言！

“主公……”

程普的嘴唇哆嗦着，喉咙里发出了蚊子般的低吟。

孙绍，关羽，程普。

三方主将，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中央，缓缓靠近。

气氛，凝重到了极点。

孙绍首先在马上抱拳，朗声开口，打破了寂静。

“晚辈孙绍，久仰关将军神威，今日一见，三生有幸！”

他的声音清朗，不卑不亢。

关羽丹凤眼中的锐利，稍稍收敛了几分。

他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，心中暗暗点头。

这气度，这胆魄，确实不凡。

“都说孙少主，乃当世龙凤，是天下最年轻的英雄豪杰。今日一见，果然名不虚传。”关羽的声音雄浑，自有一股威严。

“将军过奖了。”

孙绍笑了笑。

“今日，孙绍有个不情之请。还望关将军，能给孙某一个面子。”

“哦？”关羽眉毛一挑。

孙绍的目光扫过两军阵前那遍地的尸骸，沉声道：“两虎相争，必有一伤。

“还请将军罢兵，如何？”

关羽沉默了。

他抚摸着自己长长的美髯，丹凤眼中的神色变幻不定。

其实，他这次出兵，本就是奉了兄长刘备的命令，前来长沙做做样子，给孙权施加一些压力。

谁知道，程普这老家伙，跟吃了枪药一样，一上来就跟自己玩命！

战事升级，就打成了现在这个样子。

他看了一眼孙绍，忽然开口道：“孙少主，去岁西川水灾，今年又逢蝗灾，百姓流离失所，易子而食。”

“若非孙少主慷慨解囊，送来救命粮草，我西川不知要多死多少百姓。”

“关某，在此代我西川数百万百姓，谢过少主活命之恩！”

说着，关羽竟在马上，对着孙绍，郑重地行了一礼！

孙绍连忙侧身避开。

“将军言重了！天下百姓，皆是汉室子民。救济苍生，乃孙某分内之事！”

“此次长沙之事，还请将军看在我的份上，看在天下苍生的份上，就此作罢。”

“也请将军替我向刘皇叔问好！他日若有机会，孙绍定当亲往西川，拜会皇叔！”

一番话，说得有礼有节，情真意切。

关羽听完，仰天长笑。

“好！”

“好一个孙伯符的儿子！”

“有情有义！有胆有识！”

他猛地一勒缰绳，调转马头。

“孙少主之恩，我西川铭记于心！今日，我便给你这个面子！”

“全军听令！撤退！”

关羽一声令下，荆州大军不再犹豫，缓缓后撤，退出了战场。

看着关羽离去的背影，孙绍才暗暗松了口气。

他转过身，面向那位从刚才开始，就一直死死盯着自己，一言不发的老将。

孙绍翻身下马，整理了一下衣甲，恭恭敬敬地走上前去，对着程普，深深地鞠了一躬。

“晚辈孙绍，拜见程公！”

程普浑身一震，仿佛从悠长的回忆中被惊醒。

他看着眼前这个对自己行大礼的少年，老泪纵横，再也抑制不住。

“公子……快快请起！使不得！使不得啊！”

程普连忙下马，颤抖着双手，将孙绍扶了起来。

他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孙绍的脸，手掌轻轻拍着孙绍的肩膀，像是要确认这不是梦境。

“好……好孩子……长得真像你爹啊……”

“看到你，我就想起了当年，跟着你父亲，征战沙场的日子……”程普的声音哽咽，充满了无尽的感慨和追忆。

“程公，您是江东的元老，是我父亲最敬重的长辈，也是孙绍的长辈，这一拜，您受得起。”孙绍诚恳地说道。

两人就这么站在战场上，聊了许久。

程普问起了孙绍在交州的种种，孙绍也捡了一些能说的，简单讲了讲。

程普越听，眼中的欣赏和欣慰就越浓。

最后，他抹了把老泪，开怀地笑道：“好！好啊！主公在天有灵，看到公子如此英雄，也该瞑目了！”

他拉着孙绍的手，亲切地说道：“走！公子！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！我们进城！进城慢慢聊！”

孙绍的表情，瞬间变得有些古怪和尴尬。

他挠了挠头，支支吾吾地开口。

“那个……”

“程爷爷……”

程普一愣：“公子何事？”

孙绍一脸不好意思，压低了声音，凑到他耳边。

“其实吧……”

“这长沙城……”

“已经被我……打下来了。”

程普脸上的笑容，瞬间凝固。

他瞪大了眼睛，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孙绍，嘴巴张了张，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。

“你……你这小子……”